“我不记得当时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应该都是在非正常精神状态下做的这些事。”出庭受审期间，21岁的冯某一再强调说。
2021年3月23日，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法庭公开开庭审理冯某故意杀人案。戴一副眼镜、神情略显亢奋的冯某在看守所通过视频远程出庭受审。他被指控于2020年大年三十当天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李丽（化名）。两天后又杀害自己的奶奶。这起惨案中的一个惊悚细节是：冯某杀害两位至亲时，一直佩戴着他网购的执法记录仪。从行凶到处理遗体的全过程，都被一一摄入镜头中。
3月23日，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审冯某杀亲案。
冯某的家人没有为他聘请律师，法院为他指定了法律援助律师进行辩护。看守所内，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个羁押中重罪嫌疑人的惊恐和小心，反而显得略有亢奋，不时四顾。
“我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21岁的冯某在检察官讯问时说。“我从小父母离异，而且常受到校园暴力，从小到大一直有人欺负我。”冯某说，这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网购了大量电棍、折叠刀等“武器”，还有执法记录仪，甚至在家里装上监控。“我出门时一般都带刀，随身带记录仪。”
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冯某，犯下了骇人听闻的罪行。大连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2020年1月24日，农历大年三十当天中午，冯某在沙河口区一居民楼内持刀捅刺其母亲李丽颈部、背部各一刀，致李丽因总动脉和肺脏破裂大出血，当场死亡。
两天后的1月26日下午，大年初二。冯某去沙河口区一小区看望奶奶。因为感觉被奶奶冷落而不满，又持刀捅刺奶奶头部、面部、颈部数刀，致其奶奶颈部动脉大出血死亡。1月27日凌晨2时，连杀两名至亲的冯某在甘井子区迎客路附近一家酒店被警方抓获。
全家团圆、张灯结彩的喜庆时刻，冯某为什么会对两名至亲先后挥起屠刀？
这需要从冯某的经历说起。
21岁的冯某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他的供述和其他亲属的证言显示：冯某的父母在其上小学时离异，冯某跟着母亲李丽生活。小学时的冯某性格内向，常被同学欺负。
“我被同学打的时候，我妈从来没有帮我解决过问题。反而总是说我：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还让我挨打的时候不要还手。”冯某在庭审时说，他觉得母亲是把父亲抛妻弃子的仇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妈从小就给我洗脑，说我爸抛弃了我们。这造成我们母子的关系一直紧张。”冯某说。冯某的姥爷等亲属也作证称，自从冯某父母离异后，他的性格显著变化。“小学五六年级时，冯某就开始往自己身上写字。有人欺负他，他就会回家拿他妈撒气，还打家里人。”冯某的父亲曾经带他去看过精神科医生，此后冯某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他不再读书，也不出门工作。每个月父母会各给他2500元钱作为生活费。他独自住在沙河口区一处老房里，基本不和外界来往。邻居们说，常会听到半夜冯某在屋子里大声吵闹。白天则很少看到他出门。而冯某的父母责紧张地发现，儿子的卧室里藏满了各种刀具。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和记录仪之外，他甚至和父亲外出交谈都会用手机录音。还在家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成年之后，冯某和母亲的冲突更加频繁。就在事发前不久，李丽还曾经报警称被儿子殴打，但考虑到儿子的精神状态，她并未深究。
直到鼠年农历大年三十这天，悲剧终于爆发。
“我当天是回房子来拿点东西，没想到会碰上我母亲。”冯某在庭审时说，母亲不愿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也不肯和自己深入交流。“我看到我妈之后，本来想和她坐下来好好谈谈，谁知我妈突然从卧室冲出来往门外跑。”冯某说，自己当时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刀。母亲冲过来的时候，正好撞在刀上。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把折叠刀的刀刃对着母亲。
冯某佩戴的记录仪拍摄下了接下来发生的惨景——李丽中刀之后倒地，为了确认“她死没死”，冯某又捅了一刀。“当时她没呼吸了，我知道她死了。”
弑母大罪似乎并未让冯某感觉惊恐。他交代说，自己随后还去了医院，买了精神类药物。而因为其母亲离异后独居，这一惨剧也没有立即被人发现。两天后的正月初二，冯某在确认奶奶独自在家时，又去了位于沙河口区五一路附近的奶奶家。
“我和我奶奶没有什么感情，我们很久都不见一次面。可以说和陌生人差不多。”冯某说。但是因为看到奶奶拍下的，和一家人共度春节的欢乐场景，冯某受到刺激，再次挥起屠刀。
不过在出庭受审时，他声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在非正常精神状态下作出的事。”冯某说，他只记得自己在奶奶家的卫生间里洗了手，接着就拿着一袋桔子离开了。“这袋橘子是我奶奶给的，用红色塑料袋装着。”冯某说。
很快，冯某奶奶的遗体被来探望她的亲属们发现，报了警。冯某也很快落网。到案后经鉴定，冯某有人格障碍和强迫障碍，但案发时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大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冯某持械非法剥夺两人生命，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检察院认为，从起因看，冯某幼年时对家人怨恨，产生报复社会的心理。其捅刺母亲胸部时致母亲肋骨骨折，可见其用力之猛。杀害母亲后又二次作案，杀害奶奶，还购买机票准备外逃。但考虑到犯罪成因及其精神状态，可以酌定从轻处罚。
冯某在最后陈述时说，自己年幼时父母离异，加之曾遭遇校园暴力造成心理创伤，导致性格变化，走上犯罪道路。“我现在活着每一天都是煎熬，我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把我作为警示教材。”此案未当庭宣判。
然而对母亲怀有深深怨念，认为李丽“从小就不管我”的冯某并不知道，即使在常遭自己拳脚时，母亲也从没真正离开过他
冯某的邻居说，时常能看到李丽趁儿子不在家时来给他收拾卫生。就在案发那个大年三十，在悲剧发生地的狭窄门廊里，还扔着几件她刚刚捡拾出来准备清洗的脏衣服。
在辞旧迎新的这个团圆日，她是来给儿子“大扫除”的。
活儿还没干完，这位妈妈被亲生儿子刺倒在血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