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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做科普为什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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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唐波斯将军

最近,在微博上目睹了一次关于“翻译科普”的骂仗。说实话,很痛心。双方都是我颇为关注的科普作家。在中国,从事科普事业的人并不多,科普作家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圈子。但正因为科普作家这个圈子太小,当分歧出现时,往往显得特别刺目。我本人并非医学专业,关于双方争辩的核心“P450”并无发言权。但我认为,学术上的争辩并非科普作家的责任,那是科学家的活计。科普作家的主要任务是完成对公众的通识教育。科普文章中的错误理应被指出,但除非是有意的误导,文字上的表意不清与理解错误都是不应被苛责的。

“翻译科普”指的是以翻译国外的学术论文为科普方式的模式。受限于中国在基础科学领域研究的相对落后,引进和翻译国外的基础科学研究成果是十分必要的。但由于译者本身的翻译水平与学识背景所限,出现翻译错误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是一个正常现象。抛开翻译水平的问题不谈,准确翻译专业论文所需的学识背景就不是普通译者所能够具备的,即便译者本身在某一科学领域确有深入的研究,也同样不能保证哪怕在相关的领域拥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全知全能的通才并不存在,没有人敢在今时今日的世界自称“博物学家”。面对自己的错误,坦然的接受与及时的修改是作为一名科普作家应有的基本修养。而作为指出错误的一方,在对方改正之后,也应表现出相应的宽容。

在中国,绝大多数的科普作家难以从自己的写作中收到足够的报酬,翻译科普作家更是如此。根据我本人的经验,普通翻译稿件的报酬仅为80~120元/每件,很多翻译科普文章的作家甚至是在义务地进行翻译。绝大多数翻译作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往往是在完成一天的繁忙工作后,使用个人的宝贵休息时间来进行翻译与写作的。然而他们所要面对的,甚至可以说是对抗的,却往往是来自不负责任的电视广告与胡编乱造吸引眼球的自媒体所制造的种种打着科学旗号的拙劣谣言。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却有着像堂吉诃德挑战风车一样的义无反顾,这就是中国的科普作家。

在中国,科普发展的情况往往取决于普通群众运动式的热情与对生活保健知识的迫切需要。前者容易消退,科普作家、科普网站的常态往往就像是潮水退落后被独自遗留在岸边的礁石;后者则被各类保健品集团的喉舌所垄断,科普作家呕心的悲鸣往往被“只要九块九,活到九十九”的声浪所淹没,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有价值的观点被埋没,没有营养,甚至有害的言论,却为大众所崇尚。谣言比真理更易于传播,因为它们往往符合“常识”;极端的思想比公正的判断更容易被接受,因为它们往往更容易理解。然而,礁石挺立证其刚直,杜鹃啼血明其心声。在历史无情的洗刷下,只有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才会留下。

当然,科普作家的队伍自身也并非全然没有问题。确实有一些作家缺乏必要的专业精神,知识背景也略显毛糙,但我更情愿将之视为年轻人嘴边未刮净的胡茬,显示他们尚未成熟,但在进步。网络快餐式的科普小品文取代专业的科普文章成为主流也是一个问题。小品文本身没有什么过错,但仅仅为了易于传播,就将本应严肃的科普文章高度压缩为短小片面的结论性语句,还是有失妥当的。此外,一些科普作家对于某些争议话题(例如中医是否有存在的价值)过分纠缠,且其本身缺乏相关的知识背景,仅仅根据自己的所谓“常识”进行判断,轻易做出结论,这也是一种不合适行为。甚至拉帮结派,试图用对某一事件的不同判断来区分敌我,更是荒唐。

科普文章出错,在本质上是有别于伪科学的。也许有一些科普错误的确造成了误解,甚至侵害了部分读者的利益,但只要及时地纠正,我认为还是可以原谅的。尽管我反对以“动机”来判断一个人行为的价值与危害,但我们不能否认绝大多数科普作家是怀着一颗善意的心来从事科普工作的。因此,面对他们的错误,我们指出,我们批评,但这并不应成为彼此攻讦的理由。面红耳赤的争执,并不妨碍我们在分出对错之后握手言和。在这个下雪的日子里,我们何不拿着这错误当下酒菜,好好地喝上一杯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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