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城之下》:少年终于黑化,一句话比多少大尺度画面都更可怕
简单聊聊《繁城之下》第10集。
一,陆直vs陆不忧
第10集陆直黑化,成为蠹县第一暴力HR,在外招人主打一个强买强卖。
以非法手段吸纳王夫子和程神医两位“技术专家”,命前者伪造遗嘱、后者提供下毒专业知识。
与其说忠爷逼迫陆直“员外让我来杀你”是压倒他善良一面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如说陆直是儒家性善论性恶论的一个活生生的挣扎的悲剧体。
他不乏良善天真正义之处,但在陆远暴层层污染下,在忠爷诱导之下,在黑色世道一次次淹没清白梦想的颠倒境遇下,最终走上另一条路。
他试图反杀陆远暴,众所周知陆远暴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虽则没有程序正义,但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以暴制暴?
反而是陆直威胁王夫子程大夫的过程,虽罪不及谋杀但基色更晦暗浑浊。
陆直手段的狠辣,节奏的轻重缓急,态度的张弛有度,都和陆远暴如出一辙。恶毒人渣的套路,他学了个十成十。
陆远暴对陆直最大的罪行,不是杀了他、而是将他沾染成另一个自己。
第10集依旧出现了陆直和忠爷钓鱼的画面,二人依旧说体己话,但那明媚老少江村垂钓图已经无影踪,如今这叫悍匪二人组密谋了。
人心复杂,少年险些在淤泥中窒息、最后成为淤泥,倒向恶路。
但恶人小分队彼此间的情感,又很江湖道义、生死与共。
若干年后陈旺先死,街坊邻居们说是赌博输光之后投河自尽。
当真是投河自尽吗?
盲猜陈旺赌博挥霍掉属于他的赃款后伸手向“老友们”要钱,无果之后反水威胁,随被灭口、被伪造出跳水自尽假象。
陆直很多年前就已在滂沱大雨冷彻骨中学会:情感要卖不值钱,但留着代价太贵,怕要不起。
第10集结尾处,陆直初见陆不忧。
陆远暴满手鲜血,供出个清清白白快快乐乐的尊贵真少爷。
已经一半成为恶龙的前屠龙少年、假的“干少爷”陆直,和真正的陆家少爷陆不忧,真是命运残酷对照组。
此前只觉得陆不忧取名是遵照陆家远暴、近邻取自《论语》的传统(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但从直观层面看,他的不忧是无知无觉建立在别人的血色之上;虽说罪不及无辜少年,但来路对比依旧叫人直观惨烈。
无论魏知县是否是陆不忧,这一真一假一贫一富一黑一白一远一近两位少年,都写满对峙的残酷和唏嘘。
二,罪与罚,网罟中的加害者
1.王夫子:误杀终成枷锁,恐惧多过愧疚
程神医和王夫子,一个儒家执教者,一个医家救助人,一个误杀乔狗儿,一个有偷窃癖。
都很讽刺,也很悲剧。
小宝子等不到乔狗儿说要带给他教他写字的那只笔。
他不知道,他的好朋友,因为一支笔,意外被夫子失手砍去了头。
第三集土鸡被孩子打之前,我顺着土鸡的话以为王崇理这糟老头当真对学生做了伤天害理猪狗不如之事,误会他蓄意凌辱侵犯儿童多年。
后续揭晓并非如此。
(下图为曲三更发现他尸体口中的无头小鸡)
王崇理有罪,暴脾气误杀学生。
非但不报官,反而斩落头颅隐瞒,“怕别人看出是被戒尺打死的”。
被威胁时一错再错,逐渐走向被恶人小分队裹挟的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年中王崇理一直让学生打板子惩戒自己,但与其说他是彻骨悔恨、不如说他恐惧的成分更多。
他害怕事情暴露让他丢掉受人尊敬的夫子身份,成为千夫所指的人渣,害怕生前被凌辱、死法是极刑、死后依旧被唾骂。
乔狗儿成为他的心魔,学堂上孩子们齐声念诵的画面如同咒语。
所以当年他在廊下对乔狗儿的头颅,又是哀求又是恐吓;
所以他说“我已经罚了很多年”甚至还隐隐有“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的一点怨念一点不耐。
王崇理本是误杀,罪不至死。
但错上加错,人性的弱点痛点暴露无遗。
《繁城之下》中各色人等种种悲剧,与其说都是陆远暴那般心狠手辣的大奸大恶之人,不如说有一半更接近寻常“恶”。
有点贪婪、有点懦弱、有点毛病。
日升月落起,烟火小巷间,他们看起来和寻常人无异,人性弱点尚未被卷成致命杀机。
(没有任何说罪行对的意思)
比起陆远暴那种程度远超常人的歹毒狠辣,王崇理、程逸致被动展示的人之恶、人之凉薄、人之被境遇裹挟碾压、人之寻常丑恶,或许更叫人害怕。
要做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没有软肋的人,很难。
人是境遇车轮下被碾压的小蚂蚁,人也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结果,一念生一念死,一念苟且二十年。
2. 程逸致:怪癖小错滚雪球,本质寒凉终酿恶果
程逸致小偷小摸的怪癖,问题不大。
被威胁之后,乱给病人下药。
只是让人昏睡一天,程度不严重,但性质很恶劣。
遭遇大型威胁,为保全自己,不惜卖掉女儿。
陆直一语点破:他为了自己就能卖掉女儿,这个女儿在他心中也不值什么。
陆直从利益角度认定“女儿当筹码依旧不够”,此前觉得这个筹码已经足够重的忠爷,一声叹息。
程神医本是小错,一步一步滑落更深的深渊。
隔壁王夫子的悲剧源起是误杀,暴脾气发作的一次偶然,后续恶果的必然性是他的胆怯和虚伪;
程神医的悲剧,源起是小恶之念,小偷小摸不算大罪;后续被威胁之下一再下坠的根源是他的自私寒凉。
为保全自己,先牺牲职业道德,再牺牲至亲女儿,再听令听威胁预备害人性命。
当他一步步割舍掉人的职业价值、亲情伦理、善恶底线,他也便只剩一具徒有虚名的毒药躯壳了。
腹内空空真草莽,回首往事毒断肠。
还是那句话,他们开始都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在意外误伤或被威胁之前,算不得纯良完美,但也不至于十恶不赦。
一点点暴露人性多么经不起考验,一点点坠入深渊。
人非人鬼非鬼之后二十年,那寻常起点最叫人唏嘘。
三,是非恩怨
忠爷和陆直讲当年他和陆远暴一起打家劫舍的往事。
他二人杀掉所有兄弟,带着钱财来蠹县。
被杀的退休er,颇有些金银财产,五箱黄金听起来大概是个贪官。
未被绳之以法,但缺被江湖绿林(剧中忽律)劫掠而去?而这伙贼人又内讧,只余两位摇身一变当起了员外和管家,是非恩怨难言说。
故事还有两集,陆家幼女从马车探出头时,我对着已知的她幼年殒命大火的悲剧,想起被卖到翠华楼的林四娘们、唱曲的玉奴们、不会唱曲的春杏们。
她们都是命运滚滚车轮下不幸的人。
一曲寄生草,唱不尽红粉佳人万古愁,歌不完尸骨如山忘姓氏。
恩怨循环相续,血色延绵难尽。
舒心结语
蠹县像烂透了、被虫蛀空了的一张大网。
陆直黑化,王夫子误杀学生之后隐瞒多年、被胁迫之后伪造遗书,程逸致从无伤大雅的小偷小摸发展到被胁迫卖女儿下毒,每个人的人心,也都在天罗地网间被腐蚀、被蛀空,爬满毒蛇猛兽、面目全非。
血色罪与罚的语境中,重读《论语》的“仁”,欲仁何曾仁?蠹县密密麻麻写满吃人。
凶手不仅仅向世人宣布罪行吧?用血色写下论语,声嘶力竭呼唤,或许是希望还没烂透的人们能听一听圣贤书?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普通人心中写满贪嗔痴的大网,在欲望和命运的湍急河流面前,挣扎着写满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