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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卷入借贷系统的年轻人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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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贷教会我去享受生活”,“你不可能等有钱了再去做事”,“谁还没欠点儿钱”……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似乎正在通过借贷过上“更好的生活”。尼尔森《2019中国年轻人负债调查报告》显示,年轻人(18岁至29岁)平均债务收入比为41.75%,只有13.4%的年轻人零负债。而在负债的年轻人中,44.5%为实质性负债人群,存在债务积累。

在“更好的生活”背后,也有许多被年轻的负债者们小心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秘密:还款能力出现问题,身陷“以贷养贷”直至负债越滚越大,所有借贷平台的欠款全部逾期,“人格(被催收)踩在地上使劲蹂躏”,以及接踵而至的家庭关系的崩塌。

在我们采访的年轻的负债者中,几乎每一个人都谈及:一开始,他从借贷系统中感受到的是方便、友好,甚至是快乐和希望。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无力偿还的债务开始反噬他们的生活。

他们以为我活得很好,但其实很惨

如果仔细回溯生活究竟是在哪个节点开始崩塌的,罗谷南的选择是——收到银行催告函那一天。

2020年初,罗谷南因疫情失去了在北京的工作,回到老家山东。失业后的罗谷南收入骤降,开始无力偿还过去累积的信用卡和网络小额贷欠款,陆续在广发银行、中信银行、“微粒贷”、“借呗”、“花呗”等多个平台还款逾期。

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之前在银行的还款状况良好,逾期了一个月后,银行的催告函就寄到了家里。父亲上了年纪,不久前才做过手术,罗谷南觉得这个刺激可能会让父亲“立马撅过去”。>>

罗谷南的父母是退休的国企员工,一生过得平静。最近两年家里的经济状况刚刚变好,突然得知女儿有20多万负债,他们觉得多年的努力白费了,女儿“是要坐牢的”。还有很多“连锁反应”,父母对罗谷南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将原因归结为自己没有教育好孩子,是自己人生的失败,而女儿罗谷南的人生无疑也是失败的。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母亲把乱放东西、忘记关灯、赖床晚起等都归为罗谷南堕落负债的原因。她开始频繁地数落着罗谷南的种种问题,越说越气,甚至用双手猛掐自己涨红的脑袋。“青筋都爆出来了”,目睹失控的母亲,罗谷南很无力,她不敢还嘴,直到母亲摔门而去。离开之前,母亲要求罗谷南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还要在上面写下还钱规划。因为情绪激动,母亲声音撕裂,跟罗谷南放下狠话:“有空我也写个遗书,死也要死在你面前,让你后悔一辈子!”

母亲出门后,只剩罗谷南一个人在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那张自己高中打篮球的照片时,她想,“以前这么阳光,心态这么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她30岁出头,身边的同龄人大多已事业有成,而自己却背负20万元负债。以前,她从没怀疑过自己赚钱的能力,但当下的事实是,自己每个月只有3000块的收入。虽然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暂时的”,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当下的困境。

和罗谷南差不多,郝璐也负债20多万。在“钱站”、“豆豆钱”、“360借条”、“我来贷”、百度“有钱花”等十多个平台全面逾期后,她遭受各平台催收的“围剿”。郝璐说,自己一个不落地接了银行的电话,但仍有催收把电话打到了母亲那里。有一次母亲正好外出,不愿与催收多说,催收对母亲说:你们全家怎么都这么赖。郝璐觉得受到了侮辱。

郝璐说,自己不反对催收,但反对暴力催收。虽然自己是负债人,但催收应该按规定办事。

面对威胁,郝璐报过警,上网做过功课,也咨询过做法律顾问的朋友。“我这种受到侮辱的情况,去起诉会怎么样?”她了解到,如果有人因为被曝通讯录而导致失业,需要出具详细证明,证明自己失业确实与催收电话有关,证明自己的名誉因此受到损失;如果受到伤害,需要鉴定证明,证明自己受到何种伤害。她发现,成功起诉催收的案例并不多。了解其他人被催收的经历后,郝璐说:“像我这样只是被人侮辱一句,还算是蛮轻的对吧?”

因为身体原因,郝璐暂时没有还款能力,未来一段时间内,她仍会被债务裹足。“找不到工作吗?人家端盘子还能赚一两千,你呢?”“你这样的还搞教育培训?你公司的人知道你欠钱不还吗?”被一轮轮催收“轰炸”时,郝璐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活着,“人格被踩在地上使劲蹂躏”。

对于很多年轻的负债者来说,负债是个秘密。薛斌的父母一直以为他在北京活得很好,“但其实很惨”。早9点上班,晚10点下班,26岁的程序员薛斌每天平均工作时长12小时。他负债17万元,每个月留给自己1000块生活费,余下的钱全部用来还债。他没和家里说负债的事,决心一个人承担债务。因为“这个问题不能说,不敢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活成这样。薛斌估计自己2021年底会还清债务,也许到时会和家人说说这段经历。

也有人二次“入坑”。宋濮在经历一次大额负债后,再度陷入更高额的负债泥潭。2015年,宋濮喜欢上了在“奇迹暖暖”游戏中遇见的一个女孩,为了给她买衣服,宋濮开始借贷。负债10多万后,家人出面帮他还清欠款。而这一次,除了给女孩买衣服,宋濮还借贷给女孩的家里装修,再次负债20多万。对宋濮来说,现在的生活只有“反思,懊悔,发愁”。

尼尔森《2019中国年轻人负债调查报告》中指出,在年轻人群体中,总体信贷产品的渗透率为86.6%,其中42.1%的年轻人只使用消费类信贷并在当月还清,剩余的44.5%的年轻人为实质性负债人群,存在债务积累。

“友好”的借贷平台

生活并不是一下子被负债压垮的,借贷平台一开始也是“友好”并让人觉得快乐的。

刚开始借贷的刘昊被新鲜感包围,他享受着网贷平台提供的便利。26岁的刘昊偶然听朋友提过“分期乐”。因为特别想买台电脑学制图软件和视频剪辑,他下载了“分期乐”,填写了身份证信息后,就能借5000块来填平一个“欲望”。贷款分期还,每个月只还四五百元,他觉得这没有什么压力。买了台式电脑后,刘昊又买了一台便于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接着,他又陆陆续续分期买了电子阅读器、游戏机等物品。再到后来,有想买的东西但资金周转不过来时,他就会借上一笔。

开始“分期乐”后,其他网贷平台的广告也陆续推送到刘昊的手机上。他发现,只要“开启”一个借贷软件,借贷世界的大门就为你敞开了,橄榄枝会一个接一个地抛向你。

刘昊的父母都是农民,一直是“挣一分花一分”。用“分期乐”前他也从来没有借贷的想法,但进入借贷的世界后,他开始爱上了消费带来的那种“直接的快乐”。浏览购物网页时,他有时会有种消费“上头”的感觉。从下单的那一刻,一直到收货,他的一份快乐可以持续好几天。“管它呢,先买了再说。”刘昊觉得,借贷教会自己去享受生活。

即便在使用“分期乐”后,刘昊又在“拍拍贷”、“有钱花”等五六个借贷平台借款,但每个月还款时,他并不会一下子感受到压力——因为是分期还款,他只能看到下个月才需要还几百块,“其实还好,能接受。”

在郝璐心里,自己和其他的借贷人不同,她没超前消费,也没“挣四千花两万”。她的钱主要用于保养身体。郝璐得了皮肤病,发病时睁不开眼,痒到“发疯”。西医的治疗对她无效,每个月看中医要花2000元到4000元。有时,自己当月收入不高,只拿到底薪,但由于需要保养身体,或者要上一些培训课提升自己,就只能借贷。

“你不可能等有钱了再去做事。”她很少去看自己的账户上还剩多少可支配的钱,“我没乱花钱,所以不用看。”郝璐觉得自己平时生活中没有乱花乱买,现在的消费水平和大学毕业时相比甚至是下降的。当时要花600块买一件大衣,现在有时只花100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开始是在哪个网贷平台开始借钱的,只记得当时有“七天免息”优惠。郝璐当时不缺钱,但是抱着“养一个额度”的想法借一下。

罗谷南觉得,借贷“额度”对她来说“很有用”——虽然不是自己的,但随时可以提出来。

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罗谷南开始借贷。她是体育生,觉得自己成绩不好,尤其是英语。毕业后有一家英语培训机构联系到她,推荐了英语课,这让罗谷南很心动,但第一笔费用就要交24000块。不过,英语机构和银行有合作,可以分期付款。再加上罗谷南在国企工作,收入稳定,她有了20000元借款额度。尽管当时工资不高,但是每个月还1000块,在她看来是可以承受的。

后来,罗谷南换了工作,来到北京,收入也提高了。平时请客吃饭,付款时发现选择“花呗”支付通常会有优惠减免,“这便宜不捡白不捡啊”。罗谷南也喜欢“买买买”,她用“白条”买了游戏机和乐高,觉得那种想买就能买的感觉“很爽”,“你的欲望一下子就满足了”。

借贷不仅能快速满足眼前的消费欲, 还可以便捷地填上一个“坑”。

26岁的崔阳毕业后做了人力资源方面的工作。他一直觉得仅仅靠本职工作收入太低,就在微信上搞起了副业,帮人订酒店、卖衣服。在他接触的客户里面,有人赌博,一开始他劝客户“不要赌了,回头是岸”。客户没听他的,反而是崔阳开始赌了。

刚开始接触这种线上赌博的“新手”,即便手上没钱也可以去赌。只要身边有参与的朋友,让朋友帮忙下赌资,就可以获得一个“额度”。赢了钱怎么都好,但是输了就得还钱。崔阳身边的一个朋友,玩“百家乐”输了200万。虽然“反面教材”就在身边,但崔阳还是没经住那种诱惑。“你没有上过那种劲。人性的贪婪,很难抵挡。”崔阳说。

输赢之间的大起大落,很快让崔阳迷失自我。他开始在“快贷”上借款,赌输就从上面提现还钱。在崔阳看来,“快贷”能随借随还,很方便。每次输钱,他就在里面提钱还上。负债逐渐累积到了10万,而崔阳怎么也赢不来钱了。

刘昊也开始还不上借款,他选择“以贷养贷”——继续在一个或者数个新的借贷平台上借款,以偿还之前的欠款。

只要还款提示短信还没发来,刘昊觉得自己就能一直逃避,不用直面欠款金额。他能理解很多人选择“以贷养贷”的原因,“只要一直放着它,就可以不用面对。”这种“拆东墙补西墙”会给负债者一种错觉:虽然手机上显示的负债金额在增长,但生活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被卷进“系统”

“二次入坑”的负债者宋濮,希望网贷平台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大学毕业后宋濮在平安人寿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当时公司内部员工可以办理信用卡,通过率高,额度也高。宋濮在那儿得到了一张2万元额度的信用卡。

后来宋濮去物流公司做了仓库统计员,6个月后被调到上海总部,工资4000块出头。那时起,为了给在“奇迹暖暖”玩游戏时认识的女孩买她喜欢的衣服,除信用卡外,宋濮还开始在约10个网贷平台上借贷。他怀着一种希望:如果自己满足了女孩的要求,她也许就会和自己在一起。

女孩要他买的衣服一般几百块,“但经不住买得多”。宋濮也曾告诉女孩,自己赚得没那么多,“买不起”。可一旦对方说“算了”,宋濮就忍不住去挽留她,继续去借贷。没过多久,宋濮就发现自己的工资还不上钱了。他开始在“花呗”、“借呗”等平台“倒钱”,逐渐累积了十几万元欠款。

“以贷养贷”就像冬天火炉里燃烧的木炭,看似能供应稳定而温暖的火苗,但木炭的燃烧本身就是不断瓦解的过程。

直到各个平台相继还款逾期,宋濮发现他借不出钱了。

拖欠的还款同样引来了“连锁反应”。不到一个月,借贷平台催收的电话就打给了他的父母和三四个同事。父亲得知宋濮负债十几万后从家乡赶到上海,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呆在异乡不安全,再加上宋濮在上海租房的费用也需要家里承担,就拉着他办了离职手续,带他回了老家。宋濮的离职很匆忙,由于交接上有问题,他有七八千左右的薪酬和奖金没领,还承担了一部分理赔。

那次,宋濮在家人的帮助下还清了债务。

而就在去年,26岁的宋濮再次陷入负债。这次和上次一样,他又一次开始借贷,并“以贷养贷”。不同的是,这次除了给女孩买衣服,宋濮还给她家里出了装修钱。

现实生活中的宋濮没有能交心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难交心。”尽管他知道,除了买东西女孩基本不会主动找他,他还是会为了她借钱,“最起码,我不孤单了”。

这一次,虽然登记的个人信息没有改变,但“有钱花”平台将宋濮的借贷额度提到了12万——而宋濮在2018年使用“有钱花”时,平台给他的额度只有3万。再加上“借呗”、“花呗”、“微粒贷”等平台的负债,宋濮这一次负债达到了24万。

宋濮认为,借贷平台给他的贷款额度已经脱离他的实际还款能力——以自己目前的薪资,再除去日常开销,根本没能力还这么多的额度——这也使得他在一定程度上忽略和失掉借贷的“底线”。

2020年11月2日,央行和银保监会发布《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对网络小贷的贷款金额做了严格限制:“对自然人的单户网络小额贷款余额原则不得超过人民币30万元,不得超过其最近三年平均收入的1/3,该两项金额中的较低者为贷款金额最高限额”。同时要求网络小贷公司对借款人的收入水平,负债情况和资产情况进行审查,让借款人的每期还款额不超过还款能力。

“只想赶紧跳出来”

对罗谷南来说,现在自己的个人征信究竟是黑是白,是否还能结婚生子,已不在考虑范围内,她只渴盼没有负债的生活。“就想挣钱,赶紧跳出来”。她一直很爱打篮球,想攒钱念体育硕士,但前提是要还清债务。尽管负债的事情让母亲深受打击,家里还是决定每个月资助她2000块,此外,罗谷南自己每个月出3000块。顺利的话,她在2021年6月前后能还完所有欠款。

也有人已经跳出来了。崔阳把自己定义为“普通人”,拿普通学历,赚普通薪水。网赌欠下的10万元的债务,再加上疫情期间工资只有2000块,同时还得负担车贷和油钱,负债无时无刻不在压着他。

为了早点还清债务,他又搞起了副业,使劲儿卖货。他会根据时节卖点不一样的:情人节卖花,中秋节卖月饼。这些副业让他赚了不少,再加上其他途径的收入,崔阳用5个月还清了10万元负债。负债清零的当天,他给自己买了肯德基,好好吃了一顿。

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昊都沉迷在网购与分期付款带来的愉悦和便利中,直到他在新闻上看到那个不到4分钟的视频新闻——有人因为借贷跳楼自杀了。刘昊很怕自己再“以贷养贷”地借下去,被负债吞噬,那时就没人能帮他了。

“滚雪球般”负债的日子里,刘昊很怕收到还款提示短信,他把手机里五六个借贷应用放在一个分组里,藏在最隐蔽的角落,以保证每次和朋友出去时,付款界面看不到借贷应用。每个月还款日前7到10天,借贷软件大多会发两三次短信,如果借贷应用多的话,几乎隔天就会收到一个短信。刘昊想尽快从债务中解脱。

借贷3万左右,再加上利息,刘昊共负债5万。他纠结了两天,还是决定给家里打电话坦白。他开口直接说“我错了,我欠钱还不了了”。家人没想到他会欠债,刘昊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外出打工,没人操心过他的学业,但他的成绩一直很好,还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听刘昊说欠钱了,父母先是以为他进了传销组织,确认他是否安全,这让刘昊觉得“挺暖的”。他告诉家人,自己再也不会干这种事。

找爸妈借到钱后,刘昊每还一个借贷平台,就截图给他们看。父母是踏实赚钱的农民,家里又刚买完一套房子,5万对家里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款的那几天,刘昊接到了很多贷款专员的电话,问他是否有资金周转需求。他们告诉他,有的大额贷款在平台上申请不了,可以通过他们申请。挂了电话,刘昊很害怕也很庆幸,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再借下去就无法挽回了,另一方面庆幸自己及时收手,寻求了家人的帮助。

在郝璐看来,既然已经负债,就不要考虑尊严了,尊严没有用,该和家人坦白就坦白。而且现在欠钱这事儿不新鲜,“谁还没欠点儿钱?”

张晶晶、邓士昌2020年在北大核心期刊《特区经济》发表的论文《网络消费信贷推广对过度消费的“助推”问题研究》中认为,除了个人因素外,外部环境也会影响人的信贷态度。有三种环境因素助长了人们的决策:第一点就是社会的容许。社会对消费债务的宽容态度使人们在消费信贷的决策中出现了羊群行为和共识性启发:如果大家都在使用信贷,那我用也没关系。第二是人们对商品的渴求。我国的消费结构更多地转向符号消费、形象消费和情感消费,人们购买商品,不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为了实用,也为了满足社会的需要。因此当代消费者很容易对商品产生过高的感知价值,而消费信贷则正好为其提供了支付手段。第三点来自信贷企业的奖励。信贷企业用“积分奖励”等形式鼓励人们用卡借贷,也会使大众容易在消费信贷的决策中偏离正常消费目的。

第二次负债的宋濮不觉得父母还能帮自己。父亲的公司由于一些原因已经做不了了,母亲的月收入“也就几千”。第一次负债,父亲把他从上海带回家后,托关系帮他找了份工作。当时给他找工作的叔叔跟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再碰网贷。他这次又“犯了”,而且比上次负债更多。

各个平台相继逾期后,宋濮一直在为还钱的事发愁。有天,他接到一个电话,问宋濮有没有借钱需求,具体情况需要加微信详细聊。加了微信后,对方发给宋濮一个二维码,要他扫码下载借贷软件,并交了888元会员费,以获得会员资格。付了会员费后,宋濮开始在平台上填个人信息,申请额度,可对方称他的银行卡号填错了,需要重新交会员费。宋濮急着借钱,没多想,又支付了一遍。

在交了1776元后,宋濮并没有如愿借出钱。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罗谷南、郝璐、薛斌、刘昊、崔阳、宋濮为化名)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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