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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小红楼覆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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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见叔说

裁缝赵富强有门好手艺。他经手的衣服,裁剪得体,布料很少浪费。这个本事在上世纪90年代相当吃香。他的裁缝店比起别家,生意好,损耗低。初中没念完的赵富强,几年时间就攒出了可以闯荡上海滩的本钱。

2000年,赵裁缝在光怪陆离的魔都正式开门营业他的第一家裁缝店的时候,他一定意气风发。同时他也一定想不到,未来20年,他在上海会拥有1000多个商铺、物业的租赁权,自己会成为杨浦区乃至上海江湖上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狠角儿。

而他后来的生意和发迹,和“裁缝”没有半点关系>>

1、

就像那些旧上海滩初来乍到的淘金者们一样,苏北人赵富强两手空空,野心勃勃。他的裁缝手艺虽好,但来钱还是太慢了。

他是嗅觉灵敏的生意人。他很快意识到,对于他这样既无资本也无关系的人来说,生意的法门不是要不忘初心,死守哪个行业,反而是最快地抓住最赚钱的行业。立足上海滩,他看上了那个古老的偏门:卖淫业。

这个当年要省下每一寸布头的裁缝,也是带着这样“精密的算盘”开始了自己的皮条生意。

他利用裁缝店的长租优势,软磨硬泡用很低的成本向包租婆在附近先后又租了两个小门面,开了两间发廊,一个叫“旺盛美发店”,一个叫“双双美发店”。

这些个挂着发廊、浴池、洗脚店的名头行“招嫖”之实的门面,有着浓郁的时代气息,是上世纪90年代南下打工大潮里滋生出的另外一个部分。但赵富强把这个行当做到了极致,也坏到了极致。

裁缝没有任何底线。每次交易150元的皮肉钱,一分不落进入他的腰包。他最早推下海的“小姐”就是自己的老婆。

他是个连蒙带骗的皮条客。他专门去保姆介绍所里招聘那些刚刚来到上海对周围的世界一摸黑的打工妹,用老板的居高临下把人骗上床,有时就是强暴,然后,把她们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把自己的前妻宗某为他“献身赚钱”的经历当作光荣史让后来者们学习。

他还是PUA界的“前辈”。赵富强对这些可怜女人的控制,来自于方方面面:暴力殴打;拿裸照和视频威胁要发去老家丢她们的脸;领工资要签欠条,从经济来源上绑死;他还经常辱骂女人们“垃圾,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再以救世主的面目去安慰她们。。。。。。

后来,这些被控制的女人们除了乖乖替他挣钱,还帮助他控制后面的新来者们。裁缝在一个封闭的人肉系统里建立了他自己的秩序。

后来赵富强在上海杨浦区建立了一个庞大地下组织。这个组织整套的人力资源体系几乎完全来自于这些为他“献身赚钱”的女人们。

他让这些女人,成为妻子、情人、小姐、员工、高管。。。。。。再后来,成为他在上海铺就更大关系网的性贿赂工具。

2、

两家美发店在极低的成本开支下,帮裁缝完成了血腥的原始积累。但精明的裁缝很快发现,发廊做的是流动人口的生意,吃的是上海这个超级都市最后一轮城市化的红利。

在美发店的总收入里,上门生意占了绝大部分。他意识到,根本上来说,这些钱是他的两个门面带来的。

控制人,总归需要废心耗力。地皮不会说话,却能闷声发财。裁缝体会到了“一铺旺三代”这个亘古不变的简朴真理。

从2004年开始,开了四年发廊的赵富强开始转入商铺租赁生意。他就近从杨浦区的门面房入手。

和他在发廊界的起家一样,裁缝照旧他的空手套套路。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

他指使手下的女人假扮租户找到那些手头有闲置门面房的业主。在签租赁合同的时候,偷偷藏了份“同意转租”的副本,让业主签字。然后,赵富强就把门面转头租给了下家。

这样的偷天换日在业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等到收租金的时候,当初租房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赵富贵的公司出现在了前台。倒霉的业主不光收不到租金,想拿回房子,就要交上不低的“违约金”。

裁缝吃定了这些普通小业主虽然手头有点资产,但没关系,没时间,经不起高昂的维权成本,耗不起打官司的精力。而他以一个组织之力来对付个体则绰绰有余。

他还在公司里专门设立了“纠纷组”。说白了就是养了一批专职打手。如果房东要用换锁这些方法强行收回自己的房子,凶狠的打手们就出动了。这些纠纷组员工如果因为斗殴被治安拘留或刑事拘留,会得到公司不等的补偿金。

这样两头吃的黑买卖竟然光天化日下在上海做了将近20年。到2019年6月,赵富强的强盗式租赁业务发展到了全上海市9个区,他一共拿下了1300多处商铺或物业。一家统共一百来人的公司,可查的获利接近10亿。裁缝的洪运一帆风顺,势不可挡。

事实上,赤裸裸的强取豪夺进行了20年,中间不可能绕开司法系统。偏门起家的赵裁缝从最初的皮条生意开始就在打量他的对手,学习怎么和这个系统打交道。

他早期第一个接触的官员可能是上海工商局杨浦分局江浦工商所副所长冯伯平。起因是他的一间美发店因为没有办营业执照被查了。他托人找到了冯伯平。

极擅长察言观色的裁缝,以要购买一处门面房为由,向冯借了30万,然后以还本付息的名义,前前后后几年时间,打给了这个工商所副所长109万。就这么,裁缝不仅搞定了本来办不下来的营业执照,还从所长这里找到了通向杨浦区官场的入口。

用类似的手段,赵裁缝层层深入,进而搞定了杨浦分局几个管辖派出所的头头脸脸,比如殷行路派出所所长胡程浩、长白新村派出所副所长孙震东,接着又拿下了上海杨浦区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卢焱、杨浦区人民法院任湧飞。。。。。。

公检法都有了自己的内线。从此,在杨浦区,裁缝就平趟了。

不过,这条关系链到了更高层级,裁缝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

更重要的是,一个在上海毫无根基的小人物现在要维系住如此庞大的关系网络,更大的代价其实是高昂的维护成本。方方面面,哪里关照不周,打点不到位,都很有可能掉链子。

必须把自己和官员们真正绑定在一起。裁缝又想起运用“他的”女人们。

3、

距离“旺盛美发店”和“双双美发店”不到两公里的杨浦区“许昌路632号”,就成了赵裁缝“美发店”的升级版。

裁缝打点过的大小官员基本上都在这里受到过他的“款待”。“款待”的“内容”就是被他牢牢控制的女人们。

性贿赂是裁缝能找到的最为有效的关系黏合工具。也是他的老本行。后来调查人员们发现,赵富强用于打点关系网的贿金并不算多,几十万到百万不等。显然,这些性贿赂,既是贿赂,也是更隐秘的把柄。秘密都锁在了四处暗藏摄像头的许昌路632号了。

据财新的报道称,赵富强对陪侍女性的表现制定了不同的奖惩标准。比如,陪喝一壶酒奖励500元,能够陪领导唱歌的奖励600元,边唱边跳的奖励900元,陪睡一晚奖励7000元到1万元不等。

比起发廊时代,他希望女人们表现得更加专业。他还把一些看上去“更有潜力”的女人送去学习按摩,学习跳舞,学习武术。让她们对官员们更有吸引力。

这些彻底沦为交易筹码的女性里也会出现忍无可忍的反抗者。邪恶的裁缝在她们的隐私部位刺上“赵富强专用”的字样。

这些女人中很多为赵富强生育过子女。而为了不让生育影响到接陪重要客人的工作,一个89年出生的女孩在赵的哄骗下被剪断了输卵管。

另一位短暂逃出裁缝魔掌的女人,到派出所去报案被强奸,结果被连笔录都懒得做的警察劝说“跟着赵富强不是挺好的”。

这个女人就这样又被遣送回了裁缝的魔窟。在持续十多天的拘禁里,她被强制注射了催卵针,接着被蒙上眼罩送到一私人诊所,在没有注射止疼药的情况下实施取卵代孕。这次粗暴的手术让女人腹腔严重积水,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些罪恶和不幸,成了裁缝的天梯。

他借此攀爬,把小商铺的租赁生意再度升级。不久后成了杨浦区几个大型地块动迁清场工程的承接商。由此又从国企杨浦商贸手里又得到了72处出租房源。

2018年起他在上海徐汇、杨浦、虹口三个区开设了连锁的“汇吃汇喝美食城”。据说这是裁缝梦想中的终极未来。

2019月5月,那位上海杨浦区政法委书记卢焱在办公室最后一次约见了赵裁缝。

就一句话。双方心照不宣。“快跑吧。对你的抓捕开始了。”

裁缝在上海滩的崛起用了整整二十年。他的生意野蛮生长,但裁缝的世界并没有走出江苏——上海这个他无数次往返的生活圈。

末路时刻,他能想到跑路的唯一去处是: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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